〈虚構と現実〉, from《続住宅論》p.56-63, written by 篠原一男

〈虚構と現実〉, from《続住宅論》p.56-63, written by 篠原一男
(版權聲明:本文摘錄於《続住宅論》,版權歸屬:© Kajima Institute Publishing Co,.Ltd./附圖:《地。-關於地球的運動-》/本翻譯為自行完成,僅供學術研究和非商業用途使用。如有翻譯不當之處,敬請見諒。翻譯:陳冠宏/校稿:徐榕聲/翻譯協助:ChatGPT 智慧之光)

非合理都市與空間機械
為都市與住宅設計的「封閉系統」
走向意義的空間
虛構與現實
非日常性的構築
數學的都市
住宅生產的新階段
作為住宅產業的一部分
超越象徵空間
為個體與集合的空間論
在都市之中
三棟住宅的解說
後記
虛構與現實
樣式與前衛
無論在什麼情況下,所謂的前衛藝術,在這個國家總是從與歐洲或美國相同的造型模式開始。而像我這樣以日本空間樣式為主題的創作,無論如何都不會被稱為前衛。在自認為歐洲和日本之間不再有樣式區別,並且世界已經變成一個同時存在的整體——這樣的觀點,邏輯上並非錯誤。這些話過去曾經聽過,並且來自各個領域。如果真要認同這種觀點,那麼我們就應該不退縮,並希望在其上獲得確立的論點。除非能增加這樣體質的人,否則我們將只不過是重複相同的歷史。
然而,這樣還無法解決一個更大的問題。為什麼從這個國家的文化樣式中繼承而來的創作,並沒有衍生出新的運動,為什麼無法成為世界的前衛?原因是來自日本文化的本身,還是來自創作活動的藝術家自身的問題呢?
讓我們從具體的例子來思考。最近,我有機會仔細觀察一些為某個企劃所做的美國年輕建築師的住宅設計活動。這些影響不僅限於美國,據說已經波及到日本。這些設計肯定擁有吸引日本人的魅力。美國的新住宅趨勢確實具有特色。然而,我認為,真正具有特色的並非是外型的有趣,而是他們所持有的設計態度。
在美國,像密斯(Mies van der Rohe)和諾伊特拉(Richard Neutra)等住宅建築大師的厚重傳統中,當年輕建築師試圖突破這些傳統時,我對他們選擇的方式或態度深感共鳴。在法國某本藝術雜誌的美國住宅特輯中,新的傾向被評論為與和普普藝術精神有所關聯。精緻的設計與巧妙的方法,普普藝術無疑也是其中之一。雖然它並不精緻,但它卻開始重新關注那些至今被排除在設計範疇之外的對象,並在其中試圖發現新的生活形式。追求精緻所帶來的當代設計,讓人感到極大的壓抑。在這些設計中,殖民時代的拓荒者住宅雖然顯得粗獷,但其所展現的人性溫暖又不禁讓人懷舊。與普普藝術的關聯,並不是一件奇異的事。如果這一轉變能成為改變建築方向的力量,那麼它將具有革命性的意義。對於新的運動,他們能夠在自己的傳統中發現新的視角,這正是前衛應該具備的本質。
恰好在兩三天前,我收到了一本法國建築雜誌的住宅特輯。這本特輯收錄了比前一本雜誌更廣泛範圍的美國當代住宅趨勢,並進行了分類。其中包括開拓者住宅、古典主義、浪漫主義等八種分類,我感興趣的是,在這些分類中首先提到了美國的傳統建築,並將當代最年輕世代的個性化住宅置於這些傳統的延續之中,這一觀察的態度讓我深感印象。
關於前面提到的雜誌評論,或者這本雜誌的分類是否真的是準確的,我難以做出判斷。但有一點是我可以確定的,那就是,他們的新運動是從與他們國家歷史的關聯中構建起來的。正因為如此,他們的運動讓人感受到出乎意料的厚重和力量。然而,在日本,外觀上顯現的形式往往會迅速被引入,而其中隱藏的質樸生活歷史卻很少被關注。如果在這個國家要進行同樣稱為前衛的運動,那麼應該從江戶初期的市民住宅樣式中找到新的形式。然而,在日本,江戶時代從一開始就與前衛毫無關聯。這是一種不幸的文化。然而,不幸的文化卻在奇怪的地方展現了偉大的力量。這個國家的前衛運動之所以會被拖慢,就是這種不幸文化所具有的神秘力量所致。更常見的情況是,這種運動被轉回到舊有的日本,並以老套路來重演。這無疑是舊有不幸文化的精妙復仇。我無疑是從與舊有日本空間樣式的關聯中開始著手我的工作。「傳統是出發點,而非回歸點(伝統は出発点でありえても回帰点ではない)」這一想法,是隨著工作進展逐漸形成的態度。也許,用「愛恨交織」這個古老的詞語來解釋我與日本樣式的關係再合適不過。我一直試圖通過「否定」來捕捉日本樣式。無論如何,我的目標是無謀地朝著與日本前衛運動軌跡完全相反的方向前進。回頭路並不在我的計劃中,因此,草率的衝動也不曾出現。
抽象的自然
「新的自然(新しい自然)」出現在我的住宅中。當我完成「白之家」時,這是我最初的實感。我認為,從日本空間所擁有的樣式中,我終於接近了一個稍微不同的視角。「白之家」広間的主題是一個擁有十二尺高的天花板、幾何形狀簡單的白色空間。圓形屋頂中央的杉木圓木,南北開口處的紙障子,與我之前的住宅中所扮演的角色不同,這些元素在此已不再是與日本情感有關的素材,只具有較少的情感聯繫。舉例來說,紙障子在擁有巧妙連續的內外空間的日本傳統樣式中,曾擁有遮擋連續視線的優良功能。而且,它還是一個能夠傳遞日本情感的優雅設計。然而,在「白之家」之後,我住宅中出現的紙障子,從一開始就預設了閉合的狀態,並作為微妙發光的牆面(微妙に光る壁面なのである)來構成空間。這是為了保護內部免受已經喪失秩序並受損的周圍環境入侵,它作為一種技術精良的空間素材來表現障子的功能。
又例如,「鈴莊先生之家」位於一個得天獨厚的海灣景觀位置,東西兩側的広間各有一個近一米的大開口,使用紙障子來遮擋。西側的開口常常展現出令人驚艷的海景,山側的綠意隨四季微妙變化,並透過東側的開口傳遞變化。然而,我所創造的空間,在紙障子關閉的情況下,對我而言,卻更具充實感。這是因為這是脫離原本自然的「新的自然」,而我認為,「新的自然」無疑是抽象化的自然(新しい自然とは、いうまでもなく、抽象された自然のことである)。
許多人認為,在今日愈發激烈的都市化現象之中,日本的傳統住宅樣式已經毫無用處。但我並不這麼認為。不論都市如何劇變,我相信日本空間的價值不會消失。
當我達到「新的自然」和抽象自然的這一思考時,我體驗到了一種將我過去所經歷的各種主題終於連接起來的感覺。象徵空間、思想空間,甚至是永恆的存在,都可以在「新的自然」這一思考的某個切面和某種形式中表現出來(たとえば象徴空間も、思想の空間も、そして、永遠なるものも、<新しい自然>という考えのある断面、ある様態でありうることに気づいた)。然而,整體的展望究竟如何描繪,仍然需要時間。我打算等待下一次的機會。
虛構與現實
「白之家」的外觀具有像寺廟般的瓦頂方形屋頂(瓦葺きの方形屋根),而「鈴莊先生之家」則擁有大面積寄棟形狀的混凝土屋頂(大きな寄棟の形をもったコンクリート屋根であることは),這些看起來更像是直率的自然主義,而非我所提到的「抽象自然(抽象的な自然)」的表現。然而,原則上,我對外部造型的看法是以簡單的自然主義形式來呈現就已經足夠。而且,這是基於更積極的理由。我從來沒有認為純粹的自然是美麗的,即便自遠古以來的自然總是被評價為美麗的,是因為其中並沒有人類介入的痕跡。然而這也不會成為問題點,因為自然主義或抒情性並非我關心的焦點。採用古老日本住宅屋頂樣式,並非基於某種自然觀,而是出於對簡單形式的需求。最重要的是,這些形式能夠充分適應日本的國土功能。因此,相較於那些會隨著時間消失的任意形狀,我基本上更願意選擇那些傳統的形狀。在當今獨立住宅設計不受任何制約的情況下,我認為,謙虛地在社會和環境中存在的方式,也正是最具都市感的設計。
並非因為要做一個寄棟形狀的屋頂而決定了其形狀,而是首先確定了應該在內部構築的空間,然後選擇最自然且經濟的屋頂形式來實現這一目標。我想補充的是,「鈴莊先生之家」的內部空間,為了實現選出的那個大面積屋頂板形狀,結構技師使用了計算機進行極其複雜的折板結構分析。對我來說,這個屋頂形狀是抽象化的日本屋頂形式,並非源自日本的自然觀。
在這個問題中,我感受到另一個積極的意義。近來在住宅設計中,尋求非日常性價值的趨勢似乎逐漸增強。《美麗地演繹虛構空間(美しく虚構の空間を演出したまえ)》這篇文章,是我大約四年前在一篇小論文中的標題之一(*1)。這是我表達我基本態度的一個方式,即只有通過擺脫住宅所面臨的過於平凡的條件,住宅設計的發展才能得以期待。今天,當「虛構」和「虛構的空間」這些詞彙毫無抵抗地脫口而出時,依然讓我再次關注圍繞建築師的社會異樣。然而,奇異的形態與我所謂的虛構性並無直接關聯。所謂的「意外性」或「意外空間」的邂逅,也並非與奇異形態有關。虛構,始終是從與其背後現實的結合中開始的。
我認為,「不確定的空間」、「意外的空間」,是由熟悉的形狀中突然出現的意識逆轉所構建的虛構。因此,為何日常的形狀,如方形或寄棟屋頂,作為虛構空間的舞台就不合適呢?我一直認為,無論是屋頂還是其他部分,虛構性是通過與現實條件的對應來獲得的。作為這種手段,我選擇了日常的樣式——日本的空間。而且,即便如此,這個熟悉的日本空間,在其背後,只要稍加深入,它就隱藏著能在現代依然發揮作用的抽象性和虛構性。這種想法從一開始就存在於我的心中,並塑造了我的具體方法。
從現實的架構中所衍生的虛構空間的建構,一直以來是我工作的主要特徵之一。然而,現在似乎來到了由膨脹中的社會所帶來的虛構氾濫的時代。當「虛構」這個詞語變得日常化,並且逐漸溶解為新現實的一部分時,我決定在這一切開始之前,將我的虛構空間推向另一個層次。這可以說是虛構的具體化階段。這時,我不再將它看作抽象的觀念,而是將一個具有實感的具體存在——「新的自然」,置於其中。
*1 〈住宅設計的主體性(住宅設計の主体性)〉,《新建築》一九六四年四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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