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uble Roof House》, from 長短樹鄉村研究所 Studio tngtetshiu, 2024, written by WooO(p)

Double Roof House》,  from 長短樹鄉村研究所 Studio tngtetshiu, 2024, written by WooO(p)

(聲明:本文提及之尺度數據及構造方式為筆者推敲,實際以建成狀態為準。撰文:陳冠宏 from Atelier WooO 屋喔工作室/附圖:筆者攝於Double Roof House 住宅棟內部)


Double Roof House ■ 長短樹鄉村研究所 Studio tngtetshiu

■ 台南市, Tainan, Taiwan ■ 2024

Double Roof House


長短樹近期完成的Double Roof House 空間狀態正如其一貫的做法那樣,是由極為嚴謹的設計原則所形成。本次完成的倉庫與神父家是兩棟相鄰的鐵皮屋型態,雙斜屋頂的斜率參照了一期教堂的既有屋頂斜率,而中軸的天溝則對應了一期教堂增建後所偏移的新軸線(事實上這個軸線與教堂的屋脊軸線的略為偏移在教堂辦公區的鋼梁偏移就有所展現),新建部分的量體配置仿照了既有教堂的單側突出型態,在主入口視覺軸線上兩棟的凹凸狀態也產生了對照感。與此同時,長短樹將其「代溝空間」的研究(《臺灣鄉村代溝空間類型研究》, 2020)在新舊建築之間創造了新的參照關係。在這篇分析中,我暫不談及更為廣大深奧的抽象議題,只單從尺度——也就是「我」與「物」的距離感——通過觀察這些尺度上的關係,來初探這棟建築,並探詢長短樹的建築抽象結構。 Double Roof House在兩棟(倉庫棟與住宅棟)之間與既有教堂的間距不同,住宅棟與教堂之間相距5.4米,倉庫棟則是相距2.7米,與教堂之間是以圓形的造型植栽作為綠化,並結合了天溝的收水;Double Roof House自身兩棟的間距在前段出入口側為3.6米,後段則為2.4米,兩棟之間的最低簷高為3米,也是天溝的高度斜屋頂的特性使簷高各往兩側的外牆上昇,在靠牆側簷高為3.6米,入口處則因退縮而有更高的4.2米;兩棟的屋脊高度約在5米左右(倉庫棟4.6米、住宅棟4.8米高),兩棟量體平面尺寸基本為6米x9米,住宅棟突出側為2.4米x3.6米,住宅棟基本簷高為3米,而突出側簷高則較低,是2.25米;住宅棟的天花高度分為淨高2.8米的平頂和高4.5米、低處3米及2.4米的坡頂。綜觀尺度上的安排,可以推敲出神父的房間外簷(也就是住宅棟突出側)的2.25米是最接近日常生活尺度的設計,其他空間的高度則由對前棟教堂類型的參照所形成。作為單層住宅,簷高5米是相當不得了的高度,事實上,實際的尺度感比起照片更為大棟。這個由既定的教堂與倉庫類型印象進行批判操作而產生的尺度感,與住居的尺度形成一種空間體驗與既定印象的衝突。在其中,空間給人的現實感與既定的情感印象產生了疏離,或許我們可以用「距離效果」(distancing-effect)一詞稱呼之(原詞彙出處《Non-Referential Architecture》。這樣的距離效果對人的空間體驗是有所吸引力的,因為這部分是由概念操作與既定印象彼此融合後所形成的新的意義及空間,簡單說是類似「看起來好像,但好像又不大一樣?」這樣的效果,也契合長短樹所談及的另一項概念「Same Same but Different(SSBD)」的這一類型批判思維,其企圖是創造一種「陌生化」、「距離效果」、「反高潮」、「日常」與「非日常」等關鍵字相融合的新空間體驗。



Double Roof House在嚴謹的設計依循及既定類型印象中試圖創造日常性,其中有許多形式曖昧的處理手法,值得我們推敲,但凡象徵元素本就不是我現階段想探詢的領域,所以接下來,我將盡量不涉及「元素所帶有的象徵意涵」如此的模糊地帶,而僅由構造的手法上做討論,推敲這棟建築背後的「日常性」其意義究竟是如何「建構」出來的。

首先,兩棟外牆都是銀色鍍鋁鋅企口板(應為礦纖完成面,或者是1K板),企口寬約2.5公分、間距3公分,與日常所見的鐵皮(凹折處寬2.3公分、間距12公分左右)其實並不相似,分割的尺寸更為細小。立面基座的部分,住宅棟為25公分高,倉庫棟則為12公分,兩者些微的差異所產生的效果目前我並不清楚,企圖或許是為了整平兩棟的基地高程,也或許是為了將住宿棟與既有教堂的基座高度相呼應而設置25公分高,在此先作猜想的記錄。屋頂出簷的部分,上了深黑色的漆,配合簷下的陰影形成整體的屋架型態,並且在屋樑收邊處,不同於一般的鐵皮屋樑是直接延伸到簷底並封板,Double Roof House的屋樑到收邊處則改用C型鋼接續,這樣收邊處僅有屋面的薄度,而非以往包了屋樑的厚度。立面和屋面的構造選擇,使得Double Roof House建立起初步的SSBD狀態它看起來是鐵皮屋,但其實做法都有所調整。開窗的部分,窗框同樣漆為銀色並與企口板齊平,但惟窗框略厚(有些甚至到10公分),立面的構造以相似顏色放置,加強了整體立面的平面感,在閱讀不同開口的尺度時,這一做法稍微消除了部分的雜訊。兩棟之間的長邊外牆皆設有距地1米8高的高窗,住宅棟的長窗尺寸約為3米x1.2米,倉庫棟則約為4.2米x1.5米,由較大的框景在倉庫棟內部望向住宅棟時,因窗尺寸的重疊,產生的框景感使得住宅棟內外部的構造重疊在一起,這樣局部的框景效果將倉庫棟純然構造性的空間,拉近了一些日常感。回到住宅棟的另一長邊,有兩道緊貼的開窗(內部為客臥和客廳)和一道突出量體側的矮窗(神父房間的書桌窗),三道窗戶距地高度分別為120公分、60公分和80公分,開口尺寸分別為210x120、270x150和120x70公分,三道開口部在扁平的立面上顯露出內部各空間的尺度差異。再來兩棟都是鋼構架結構,H型鋼在倉庫棟柱子漆成銀色、屋樑漆成深黑色;在住宅棟柱子分為紅色與白色,屋樑則包覆在天花之上所以看不見(少一層屋樑的參照關係較為可惜),H型鋼在倉庫棟完整展現構造性,而住宅棟的鋼柱則脫離(或許應該用「暫時脫離」這個字眼)室內的包版系統,每間房間都局部顯露了一根紅漆鋼柱,而白漆鋼柱則是對應設置。住宅棟的內部構造包含了上漆結構、壁體與頂棚(平頂及坡頂),從系統角度來看,都是作為獨立的整體存在,但在構成上彼此則都是作為房間的局部,共同搭建出室內的空間效果。在退縮的入口處設有一根直徑25公分的紅漆鋼構圓柱,以及正立面的圓窗,如果說建築師都想在建築計畫與概念設計之間創造一些不可定量的事物,那此案的不可定量大概就是紅漆圓鋼柱與圓窗,這部分涉及的日常性,我想就是家的某種印象吧,但一如上段提到,這種元素的象徵意義並非我想探詢的部分,所以不多做描述。

回到日常性之於使用者的意義,與建築作為建築師概念的整合,這兩者需要在什麼樣的閱讀框架下被一同檢視呢?我也沒有答案,但伊東豊雄在《浮現在曖昧性背後的概念之家》(新建築 1979年 2月号)一文中指出「這些有意識的操作方法,讓坂本得以創造出平淡無奇的空間,並在這些空間中重新解放了自己的身體。因此,這裡仍有漂浮和循環的空間,但這些漂浮的空間不再是早期住宅中那種生動的身體表達,而是經過理性乾燥後僅反映表面的乾性身體空間。」Double Roof House在嚴謹的類型與尺度操作下,在以往鐵皮倉庫的既定類型印象中,創造了住居尺度的可能。本文的各項尺度數據和構造手法,都是有意識的操作結果,透過這些物性呈現的分析,使我們可以將Double Roof House和常民建築推向同一個較為單純的閱讀框架底下做檢視,既能暫時跳脫了類型批判的廣大議題,並同時超越了僅由情感印象上做判斷的美醜評論,而由此基本的數據來窺探此案建築與住居之間的關係。坂本一成在《「住的意義」、「建造的意義」及「建築的意義」》(新建築 1978年 12月号)曾試圖探討「住」與「居」之間的斷裂狀態,文中指出「探討『作為居住場所的住居』和『作為建築物的住宅』之間的關係,對於建築師而言是理解住宅問題的重要方式。或許將房子區分為住居與住宅似乎無意義,但從另一角度來看,這樣的區分又顯得理所當然。然而,建築師對於住宅的觀點與一般人或住戶對家的理解之間存在著巨大的落差。即使在建築師圈內,對於「住宅」的看法也存在著廣泛的差異。……我們應如何理解住宅、住居或家,以及這些概念是否可以互換。這將幫助我們了解對於建築師而言,設計住宅意味著什麼。」雖然本文並未談及「家」此一具有社會意涵的抽象概念,但作為建築師的我們,把握尺度與構造關係是本行得以在社會賴以維生的關鍵,透過對物性的把握,我們才得以掌握形而上的概念如何以手法具現化,進而增長自身對於手法與概念的運用能力,我想這是每位建築師在分析建築時應把握的重要前提,也是本文企圖引導出的一種基本原則。

我們逐一拆解了Double Roof House的建構手法,最終還是要回到意義的建構層面來做思考,也就是這一切的操作和判斷是「為了什麼?」,長短樹將兩棟鐵皮屋與既有教堂並置,並透過嚴謹的準則,創作了兩者參照的SSBD狀態是為了什麼?原因無他,就是為了創造新的空間體驗,這個創造的意義本身就具有意義,聽起來很繞口,但事實上也許就是這麼簡單。然而,這一簡單的存在意義,建築師是如何透過概念、設計原則、設計判斷來創造住居與建造的關係,是非常值得推敲的。文末,我想再次引用坂本一成《「住的意義」、「建造的意義」及「建築的意義」》(新建築 1978年 12月号)一文中所描述建築師與住宅的思考角度,來提點我自己在當代關於住居與建造的議題仍然重要,且需要努力地挖掘其中的意義:「讓我們再換個角度來闡述這一點。『人類的居住場所』既是肉體的物理場所,也是精神的抽象概念場所。這不僅投射在物理場所上,也可以是圖像或言語。因此,這屬於文化的世界,是思考和精神的居住場所。『建』不僅是創造物理場所,也是創造使人類得以存在的精神場所。當然,這其中也包含了一些實際的內容。認識到這一點,並構築這種認識,就是『住』和『建』。我們可以稱之為『建築』的這個投射。基於這一前提,各種對現代『建築』和『住』的理解會產生,並且建築師的『住宅』也會因此成立。」 WooO(p) 2024.06.21 @金華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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